在缅北果敢当“保安”的刘文军
去年11月15日，射洪市发布关于督促射洪籍滞留缅北人员限期回国的通告，对于拒不接受劝返，2021年11月30日后仍滞留境外人员，公安机关将采取严厉打击、限制出境、冻结账户、冻结户籍等惩戒措施。在缅北果敢待了一年多的刘文军在网上看到这一通告，主动联系上射洪警方，然后经过报备、防疫隔离，终于在今年3月12日回到射洪的家中。
拿着冲锋枪当“保安”，负责看护赌场、会所，还曾多次与当地团伙“交火”……从缅甸回国后的刘文军，感觉自己才从噩梦中惊醒。
“每天神经都高度紧绷，时时都担惊受怕，备受煎熬。”谈及在缅甸的日子，刘文军摇头不已。
月薪一万二
男子偷渡缅北成“地下保安”
2020年10月，刘文军从四川绵阳坐火车到云南昆明，准备在昆明找份工作。当天晚上，刘文军在网吧打游戏时，网页上突然跳出了一个“高薪招聘”的信息，本来就想着找工作的刘文军就点开了网页。
“‘招聘方’问我懂不懂电脑，我说不懂，只读了几年小学。然后，对方就问我有什么特长，听说我练过格斗后，对方就让我过去当保安，月薪一万二。”刘文军回忆说。
想着自己一无所有，第二天早上，刘文军便坐上了招聘方派来的面包车，和车上的另外4个年轻人一起，踏上了前往缅甸的打工之路。
车子一口气开到云南临沧，又走了很久山路，随后就将刘文军放在了一个KTV门口。车上的其余4人则换乘车子去了他处。
“一个个子高大的人接待了我，他的皮带上挂着一把手枪。他把我带到KTV包间里，里面还有其他几个人。”刘文军回忆说，领头的给他说了很多话，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：不要惹事，出任务的时候要凶要狠！
据了解，老街是果敢首府，分为双凤城、东城、金象城、白鹤城等多个区。当地存在几大家族势力，东城主要是其中一个家族“刘家”的地盘。在这里的公司，不论是做电信诈骗，还是开赌场，都得交高额保护费。几大家族之间，为了争夺地盘也时有冲突。
“我实际上是给刘家当保安。”刘文军说，到果敢的第二天，他就被送到了营地，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“军事化”训练。练体能、围着山跑、做引体向上、俯卧撑、射击、互相格斗……一天下来，刘文军累得精疲力尽，身上常常被打得青一块、紫一块。期间，为了给新人练胆，刘文军等一些新人还被拉到一个山上去看“行刑”……谈及这事，刘文军至今还有心理阴影。
武装看护
多次枪战死里逃生
训练结束后，刘文军被分到了一个“大队”，每个“大队”有100多人，下面又设置多个“中队”，每个“中队”大概30人……没事的时候，大家都聚在作为据点的KTV里。
“一个星期后，我领到第一个任务。”刘文军回忆说，赌博公司放高利贷，一个当地人借钱不还，还到公司闹事。他们把人抓到后将其打了一顿，然后押上车，交给了公司。
“我们每个人都配了枪，头目拿手枪，我们拿冲锋枪。”刘文军说，每12个人住一个寝室，寝室里住着来自各个国家的人，他们都会说一些中文，在果敢当“保安”，会培训中文。
在KTV据点待了一个月后，刘文军被调到一个规模较大的赌场参与内保工作，同时还负责周边几个赌场和会所。
每天两班倒，每个班12个小时，没有周末休息日……唯一的好处就是时间自由，只负责应对突发情况。
在果敢，抢劫事件时有发生。死亡似乎总在身边，隔不了多久，就听说哪里又有人被杀。
“我们有时候也与其他团伙交火，拿枪互相射击。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原因，见面后就直接开火。”刘文军说，他们一般都是在车上射击，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开着车子跑了。
在果敢一年多时间，刘文军差不多参与了10来次“交火”，每一次刘文军都想着可能要死在这里，也看到过队友在枪战中被打死……最危险的一次，刘文军和“大队”头目两人在老街双凤塔被几个人拿枪扫射，两人跳下车跑进附近一个烂尾楼里躲避才逃过一劫……
“交火中，头目受了伤，腹部侧面中弹，差点伤到内脏，我算是救了他一命。”刘文军回忆说，后来自己想回国，也因为头目念及这次“救命之恩”才放的人。
内心煎熬
见同胞被打、为救老乡被关水牢
在果敢，涉及电信诈骗、赌博的公司，管理、技术人员收入很高，但员工却过得很惨。刘文军曾接到任务，跟队友去电信诈骗公司带一个人出来，有个员工业绩不好，被毒打后，公司要求他找家里拿钱赎人。
“这个员工名字叫阿星，听口音有点像福建的，20多岁。我们去的时候，他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，但公司还是怕他跑掉，让我们把人带到水牢里关着，等待他家里汇钱过来。”刘文军回忆说，2020年时，他还看到一些同胞在果敢开出租车、开餐厅等。但随着国内劝返工作的推进，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陆续回国，但还是有人不断从国内被诱骗过来。
“这些被诱骗的人去了电信诈骗公司，就必须创造利润。业绩不好会被打、剁手指、关水牢，然后找家里拿钱赎人。”刘文军介绍说，他亲眼看到一家诈骗公司里，10多名业绩不好的员工趴在地上一起被打，烧红的钢丝烙在身上直冒烟，狼牙棒上沾满血迹……
去年5月的一天晚上，刘文军在卡哨执勤，只见两个人从附近二楼跳下来，然后沿着一栋楼的墙根跑。结果被执勤队友发现，举枪威胁了回来。
“我一听两人口音是四川的，就问他们为啥要跑，得知他们是从电信诈骗公司逃出来的后，我就让关系比较好的队友放了他们。”刘文军说，因为一路上有卡哨，他们还一路开车把他们送到双凤塔附近平安离开……
因为这件事，刘文军被毒打了一顿，还被关了7天水牢。后来去电信诈骗公司的任务，就没有刘文军的事了。
浪子回头
看到劝返政策后回国
其实，早在刘文军到达果敢时，射洪市公安局太乙派出所的民警就联系上了他，民警多次给他打了电话，但因为人生地不熟，刘文军也不敢走。
“在果敢，路上到处是卡哨，山上到处是雷区，要想跑掉并不容易。”刘文军介绍说，在果敢待了一年多，他也一直想回国，但没有机会。逃跑的风险很大，一旦出了东城范围落了单，就可能被绑架袭击。
“去年11月，我在网上看到有关劝返政策后，就想必须要回国了。”刘文军说，因为自己曾救了“大队”头目，他很感激自己，见他执意要走，便最终同意了。
“我在果敢当地分三个地方隔离了一个多月，进入中国境内又隔离了一个月。”刘文军说，在果敢待的这一年多，他的内心备受煎熬，可以说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。现在平安回家，才觉得家里的安稳和平静最为可贵。
因刘文军主动与公安机关取得联系，最终，刘文军被处以2000元罚款，免于其他处罚。
（文中人物系化名）